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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假戲成真(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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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下一場戲開拍之前,趁著天沒有黑, 他們來到了制片人昨夜的房間。

房間在二樓的走廊末尾。

玩家們跟著制片人彎彎繞繞, 怎麽也沒有想到, 為什麽他會將路記得這麽熟。

門開了。

墻邊站滿了人。

“臥槽!!”

萬祺驚叫一聲,嚇得後退了一步。

拿玫默默道:“玩偶你也怕?”

萬祺:“??”

她定睛一看, 這才發現,原來靠墻的是一排玩偶。

但這反而更詭異。

因為它們被做得太過於栩栩如生了。有戴白色頭紗的新娘, 也有穿黑色燕尾服的新郎,還有活潑可愛的雙馬尾小朋友與巨大的毛絨熊。

這本該是溫馨的一家人。但它們整整齊齊地站在墻邊, 逼真的五官,玻璃珠一般無機質的眼神,都制造出一種人造人的恐懼感。

並不高的天花板上,一根橫梁上掛著兩排四個碩大的惡鬼面具。青面獠牙, 眼如銅鈴, 極為詭異;但又色彩鮮艷, 巧奪天工。

制片人打開了燈。

昏暗的光線加劇了玩偶與面具的陰森。

奇怪的布置讓這間屋子——有種難以形容的邪惡和幽暗。

萬祺震驚了:“昨晚你們就是在這裏睡覺的?這你們也睡得著??”

制片人笑了笑:“為什麽不呢。”

萬祺:“……”看他的眼神更像是看變態了。

其他人也走了房間裏。

不過是進來幾個玩家,這狹小的房間, 就立刻給人一種摩肩接踵的擁擠感。

拿玫忍不住後退了幾步,她的身體卻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。

斯凡四下打量:“這是電影道具間?”

拿玫:“不, 這是一個嬰兒房。”

她撞到的是一張黑色的嬰兒床。

看得出來它造價不菲, 用材都是名貴的櫸木, 外觀也頗有設計感。

奇怪的是, 床單卻是暗綠色的。暗綠的花紋中, 又隱隱浮現出一張蒼白的、女人的臉。

萬祺:“……我從未見過如此清新脫俗的嬰兒床床單。”

拿玫卻喃喃道:“《羅斯瑪麗的嬰兒》。”

她說話聲音不大, 連萬祺都沒有聽清。

但制片人卻敏銳地回過頭:“什麽?”

“想知道?先告訴我們昨晚的事。”拿玫很挑釁地說。

制片人微微一笑。他刻意將嗓音壓低,就像講一部恐怖片那樣。

“昨晚我們就睡在這間屋子裏。”他說,“直到半夜的時候,我突然聽到了什麽聲音。”

他指著攝影指導:“他從床上爬了起來,在那一堆玩偶裏翻翻找找,最後不知如何,翻到了一張照片。”

斯凡:“然後呢?”

制片人聳肩:“然後他捏著這張照片沖出去了。剩下的事情你們比我清楚。”

眾人都轉頭看向攝影指導。

他臉色蒼白,看起來很困惑:“你在說什麽?我昨晚根本就沒有醒來。”

“是嗎?”制片人平靜地看著他。

攝影指導的聲音裏甚至有一絲恐慌:“當然了。”

兩人隱隱形成對峙之勢。

房梁上面具青面獠牙的影子投射到他們的臉上,是如出一轍的恐怖與陰森。

萬祺小聲問拿玫:“呃,該相信誰呢?”

拿玫:“管他呢,狗咬狗。”

萬祺:“……說得對。”

萬祺又忍不住問制片人:“既然如此,為什麽今天早上你要故意隱瞞?”

制片人露出一個毫不在意的笑容:“我總要留張底牌。”

拿玫:“呸。”

“那你還有什麽發現呢?”斯凡插入了話題,“我不相信你沒有搜過房間。”

制片人攤手:“我是打算去搜的,但還沒有開始,就發現——”

萬祺:“發現什麽?”

提問的是萬祺,但制片人含笑的目光卻依然在看著拿玫:“作為交換,你可以回答剛才的問題了。床單上有什麽?”

拿玫很簡潔地說:“一張電影海報,《羅斯瑪麗的嬰兒》。這是一部被詛咒的電影,影片講的是一個女人懷了孕,生下了魔鬼之子。”

“果然如此。”制片人充滿深意地說,他的目光又移回到暗綠的床單上,嗓音不自覺地壓低了。

“——昨夜我發現,嬰兒床上明明是空的,它卻會自己搖動。”

他話音剛落,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微不可查的聲音。

“咿呀——”

仿佛有個嬰兒在他們耳邊發出了嬉笑。

那張小小的床,在眾人的註視下,輕輕地前後搖晃。

或許是微風。

也或許是因為……

一只看不見的手。

這簡直令人頭皮發麻。

唯有拿玫還站在原地。

她以一種奇怪的眼神凝視著這張床:“哦?會搖了不起?”

說著她就伸出手——

近乎於淩虐地,反覆而用力地搖晃了起來。

“咿呀咿呀——”

木頭床:弱小可憐又無助。發出了不堪重負的、近乎於淒慘的聲音。

萬祺震驚了:“???這也行!?”

接著她們又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。

“啪。”

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。

眾人低下頭。

那是一把巨大的紅剪刀。

刀刃鋒利,卻被磨得鋥亮。

“剪刀是從床裏面掉出來的?”萬祺震驚道。

她望向嬰兒車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恐懼。

制片人卻對拿玫露出了意味深長的一笑:“你獲得了一個新道具。”

拿玫:“哦。”

大紅的剪刀落在地上,兩張刀片分開,猶如血盆大口。

這畫面太過於不詳,一時間甚至沒有人敢伸手去碰。眾人都圍成一個圈,心懷鬼胎地低頭看著它。

制片人問拿玫:“你覺得呢?”

拿玫:“我覺得你可以閉嘴。”

“不。我是想問,你覺得這把剪刀,是用來做什麽的呢?”

他的聲音循循善誘,像是一只毛茸茸的花蜘蛛,在為她織一張網,要將她一步步地誘騙進去,引誘她說出那個答案。

拿玫面無表情地說:“剪了你的爛嘴。”

萬祺:“哈哈哈哈。”

制片人極陰鷙地看了拿玫一眼。

但他又硬生生將這狠厲眼神按捺下去,轉而嘴角上揚,露出一個平靜的笑。

目睹了這一切的拿玫:……這大哥一定學過川劇變臉。

萬祺:“所以,這把剪刀到底是幹嘛的?”她露出一個絕望的神情,“我不會是在場唯一一個還不知道的人吧?!”

拿玫同情地看著傻白甜:“是的。”

斯凡提示她:“你覺得這間屋子裏,有什麽東西是可以被剪開的嗎?”

萬祺掃視一圈:“太多了吧。”她說,“床單,窗簾,還有……”

她突然閉嘴了。

因為她的視線觸及到了齊刷刷站在墻邊的玩偶。

她想起制片人的話:

“他在那一堆玩偶裏翻翻找找,最後找到了一張照片。”

萬祺渾身僵硬地說:“我們要、要剪玩偶啊……”

斯凡:“是的。”

“為什麽一定要是這種套路?!”她抱著頭,簡直要崩潰了。

斯凡:“我來吧。”

她彎下腰,伸出手。但紅剪刀卻詭異地往前挪了兩步,恰好令她撲了個空。

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手,捏住了剪刀手柄。

斯凡嘆了口氣,對拿玫說:“這是你發現的,大概只有你能拿。”

拿玫:“?然而我並不想要這種特權?!”

話雖如此,她沒有辦法,只好彎下腰,懶洋洋地去拿起了紅剪刀。這一次它果然很乖巧。

她並沒有看到,在她身後,化妝師的臉上出現了極其貪婪的神情。

恨不得整個人都要撲到拿玫身上。

拿玫朝著墻邊的那一排玩偶走去。

慘白的臉,栩栩如生的皮膚,黑窟窿一般空洞的大眼睛。

這些死氣沈沈的臉龐,齊刷刷地對著拿玫,露出了活人一般的笑容。

但拿玫像是在菜市場撿白菜的家庭主婦。

“唔,這次剪誰好呢?”她自言自語道,“現在我要抓一個幸運兒出來……就是你吧。”

她選擇了燕尾服的男孩玩偶。

手中的剪刀毫不猶豫對準了他的脖子,一刀下去——

刀鋒碰到了極其柔軟的表皮。

如同是人皮一般。

從其他人的眼中來看,這一幕實在是太過於逼真了。

她像是將剪刀直直插進了一個活人的脖子裏。

娃娃的頭歪倒下來。

頭與脖子的連接處,無數柔軟的棉絮飛了出來。漫天散落純白的雪。

但那雪白的棉絮之中,又透出了一絲殷紅。

萬祺:“!!!”

他們意識到,玩偶的頭裏還藏著——別的東西。

於是拿玫再次舉起了剪刀,將它的頭整個從中間剖開了。

一個毛茸茸的圓球骨碌碌地滾了出來。

昏暗的燈光下,它對著眾人露出了自己的正臉:那是一個鮮血淋漓的、臉被切割成一片片的人頭。

男二號的頭。

在所有人來得及表示驚愕之前,一個人像一陣風一般沖上前,直接用肩膀將拿玫撞開了。

化妝師珍而重之地將這顆鮮血淋漓的人頭抱在懷裏。

她的眼神極其瘋狂而畸形。

低下頭去輕輕吻死人慘白的嘴唇。

“我要吻你的嘴,約翰。”她如同詠嘆一般地說。

鮮血將她的臉染得猩紅,而她的肢體也極其誇張。她仿佛一名被雪藏已久的話劇演員,終於擁有了站上舞臺的機會。

萬祺:“????”驚恐地看著化妝師,“她在幹嘛啊?!”

拿玫:“在演《莎樂美》。”

萬祺:“不是,昨天不還是劈腿的狗男人嗎?怎麽今天又愛成這樣了???”

對於她來說,這一幕的沖擊力——甚至要大於化妝師抱著人頭狂親本身。

拿玫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:“你低頭。”

萬祺:“?幹嘛?”

她低下了頭。

她看到了兩雙踮起的腳。

僵硬的腳背繃成一條直線,那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實現的動作。

——那根本就不是人。

萬祺頭皮發麻,大腦一片空白,滿腦子只剩下一句話。

“被鬼附身的人,走路會踮腳。”

下一場戲的拍攝地點是一樓的客廳。

玩家們都聚在這裏,各自準備了起來。

化妝師恢覆了正常,她拎著箱子朝拿玫走了過來。但就在她要為拿玫塗妝前乳的時候……

拿玫:“停。”

化妝師:“?”

拿玫幽幽地說:“你洗過手了嗎?剛才你抱過死人頭的哎。”

化妝師:“……”饒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,眼神裏也閃過一絲尷尬。

她踮著腳離開了。

拿玫在她身後喊:“記得要清潔自己的手掌、手背和手指背面、指縫間、大拇指、10個指甲、指尖和手腕,保持至少20秒的時間!這才是正確的洗手方式!”

萬祺:“……”不是,為什麽要給鬼科普如何正確洗手?!

她又湊過來小聲問拿玫:“怎麽辦啊?”

拿玫:“什麽怎麽辦?”

萬祺慫慫地做了個踮腳的動作:“就,這兩個人……”

拿玫:“涼拌啊,等他們自己露馬腳。”

她用餘光指了指制片人:“怕啥,你看人家心理素質多好。他肯定早就發現了,昨天還不是一起睡了一晚上。”

萬祺:“=皿=為何要這麽拼。”

拿玫:“因為愛拼才會贏?”

說著她就唱了起來。

萬祺:“……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答案。”

斯凡在她們身後說:

“現在已知兇宅的情況是這樣的:一名女演員在即將臨盆時被丈夫砍死,而她的制片人丈夫,也在隨後離奇死亡。”

“我們的身份,劇組,女演員,制片人——恰好都與之相互對應。”

拿玫在補妝的間隙,幸災樂禍地看了制片人一眼:“聽到了嗎?你要涼了。”

制片人:“你要砍死我嗎?拭目以待。”

拿玫:“滾,你還不配我拿刀。”

攝影指導在他們身後,又將機器背了起來。踮腳的他似乎比之前動作更加靈活。

導演正在跟他溝通機位:“我們一共有兩臺機器,一臺……”

攝影指導:“嗯嗯啊啊哦哦。”

導演又露出了老媽子的絕望眼神。

這真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劇組。

令人絕望的對手戲也開始了。

拿玫和制片人坐在沙發上。

拿玫:“你來了。”

制片人:“嗯。”

拿玫:“有個電影項目想找你合作,拍不拍?”

制片人:“不拍。”

拿玫:“好。”

她雷厲風行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,拿住了女明星的範兒,裊裊婷婷地往前走。

制片人一直凝視著她的背影。

直到拿玫徹底離開了自己的視線。

導演:“??”黑人問號?!

他大喊一聲:“卡!!”

他難以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劇本。

【A向C提議重新拍一部電影,卻被C斷然拒絕。】

“老師你這裏不對啊。”他說,“你已經很久沒拍戲了,好不容易見到一名制片人,你應該極盡全力地說服他,甚至於哀求他。怎麽一言不合你就跑了呢?”

拿玫很嚴肅地說:“你說什麽?我是什麽地位,怎麽能求他?就算我過氣了,我依然是自己的女王,絕對不會求他的。”

萬祺:“……”神他媽做自己的女王。

然而導演聽得一楞一楞,呆呆地摸了摸頭;“呃,老師說得好像也對哈。”

他又十分卑微地說,“那我們要不要再保一條?”

拿玫:“保什麽啊,女二號妝都化好了,別讓人等。”

她隨手一指。

客廳的盡頭站著一個穿破破爛爛白裙子的女人。漆黑而枯槁的長發完全遮擋住她的臉。

他們也不知道斯凡什麽時候跑到那裏去了。

但如此可怖的形象,還是令其他人都忍不住心中猛地一跳。

只有導演卻哈哈大笑了起來:“這次沒錯的!肯定是我們女二號啊!”

說著他又走了過去,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但那只手依然感到涼颼颼的。

他難以置信地擡起頭。

掌心一片漆黑。

導演:“???????”

女鬼擡起頭,撩起了頭發,露出一張英氣的臉:“導演我是斯凡啊。”

導演看了看那張正常人的臉。

又看了看自己全黑的掌心。

他快要精神分裂了。

他訕訕地擡起了頭。

“呃,也許是假發掉色了呢。”他自我安慰道,“你們快開始吧。”

拿玫:……這導演也是真的心大。

女鬼慢吞吞地走進了鏡頭裏。

她恰好坐在了拿玫方才坐過的位置。

出乎意料的是,她開始說話了。

“我手上有一個劇本,準備了好幾年了。你一直說要拍,但從沒有真正要去拍。”她的聲音十分溫柔,溫柔裏又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怨,“我們談戀愛的時候,你就說,以後的每一部電影都讓我做女主角。你還記得嗎?”

這畫面其實很詭異。

她低垂著頭。遮擋住臉的黑發裏,傳來如此溫柔而婉轉的聲音。

這詭異的反差,讓所有人都覺得脊背發寒。

萬祺:“不對啊,這段對話不應該是你和制片人嗎……怎麽……”

拿玫:“噓,安靜看戲。”

只有導演非常興奮地望著監視器:“演得好啊!入戲了!”

制片人倒還是很鎮定。

他很平靜地說:“我都記得。說好的電影一定會拍的,馬上就拍。”

“馬上就拍?你哪裏來的錢呢?你說想和我有個孩子,我相信了你。我為了你推了那麽多戲,得罪了那麽多人,然後呢?你投的電影每一部都失敗,又怪我不夠旺你,說我肚子裏的是個災星。——你說,我們的孩子真的是災星嗎?”

她不再溫柔了,反而越說越激動。

那聲音也越來越尖利,越來越高亢。像是要揪著人的頭皮。

制片人很冷靜地說:“不會的。你的孩子很好,電影也是一定會拍的,借錢也會去拍。”

萬祺抱著手臂:“看不出來他還蠻會哄女人啊,說話很誠懇。”

拿玫:“?出門右轉掛眼科。”

就在此時,導演卻發出一聲暴喝:“卡!!!”

場面一時凝滯。

制片人和女鬼都回過頭。

制片人滿頭大汗,臉色很難看。

原來他並不如自己的聲音表現出得那麽鎮定。

導演生氣地說:“制片人你瞎改什麽戲啊!!這裏都說是要拒絕了!你答應什麽呢?!”

這話一出。

制片人的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。

他已經意識到這一場戲的關鍵是什麽——

如果他順著對方的話往下說,他就可以活下去;但如果他拒絕,劇本就會繼續演下去。

就會一直演到他的結局。

【C消失了。】

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靠改劇本而逃過一劫。

但他萬萬沒有想到,導演竟然會禁止他改劇本。

女鬼就坐在他身邊。

漆黑的長發下,他隱約能看到那張慘白的臉上,微微勾起的唇角。

那笑容裏充滿了無限惡意。她像一只充滿耐心的母蜘蛛,等待著將他吞吃入腹。

在這危急之際,制片人鬼使神差地回過頭去看了拿玫一眼。

拿玫笑瞇瞇地看著他,並且對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。

而制片人明明死到臨頭,卻還是露出了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。

他對她做出口型:

“等我。”

拿玫:“???我吐了我真的吐了。”

她直接喊了出來:“斯凡!幹掉他!搞快點!”

“斯凡”毫無反應。

反而是制片人對著拿玫笑出了聲來。

即使他的臉色已經慘白。

導演不耐煩地說:“重來!”

但這一次女鬼根本一言不發。她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對面,望著制片人。

他明白了眼前的局勢。

——某種近乎於絕望的心情,第一次湧上他的心頭。

女鬼在等他說出那句話。

他要親口說出那句令自己喪命的話。

即使如此,他還是什麽都做不了。這種無力感才最可怕。他像是親眼看著自己掩進深海裏,一點點窒息。

但他別無選擇。

制片人平靜地說:“這部電影,我不會拍。”

不知為何,這出戲讓拿玫也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。

或許這段對話是真實發生過的。

——或許女明星和制片人確實就在這棟房子裏,就在此處,進行過了一次這樣的對話。

而此刻一切都被重演。

所以他們到底在這個屋子裏做什麽?

將悲劇重演嗎?

房間裏安靜到了極致。

制片人緩慢地站了起來。他的身體像提線木偶一般僵硬,微微駝著背,走到了落地窗前。

窗外是貧民窟的夜,如同一盆熄滅的火,偶爾還亮起一點微弱的火星。

而攝影指導則踮著腳,抱著機器,緊緊跟隨在他身後。

特寫不斷逼近。

從制片人修長的手,再到他緊繃的臉。

他不受控制地拉開了落地窗的玻璃,呼嘯的風直往他臉上灌。

特寫又不斷往下搖,順著筆直的西裝褲往下。

一只名貴的皮鞋緩緩地向外伸出去。

——原來這才是“消失”的含義。

他的【結局】,是要從這個窗戶裏跳下去。

攝影指導凝視著鏡頭,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。

制片人的腳尖在顫抖。

他的腳在一寸寸向前挪動。但那張僵硬的臉上,分明還留有一絲殘存的意識。

突然他用力地伸出手去,握住了窗欞。

他面紅耳赤,青筋暴起,用力到眼睛都開始充血。

他在與那壓制著自己身體的、不可名狀的力量鬥爭。

而那張因力竭而充血的、狂暴的臉,又僵硬地轉了過來——

他看到了拿玫。

拿玫正在看戲。

顯然她從未見過制片人如此狼狽的一面。

他的臉太過於猙獰,仿佛戴上了那具青面獠牙的惡鬼面具。這張臉上只剩下兇惡的獸性。

四目相對。

拿玫嘻嘻一笑:““我們幫不了你。這場戲是你的。”

但她的目光還在他身上。

這讓制片人自一片渾渾噩噩中清醒了過來——

這場戲是他的。

他是主演。

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,讓他一瞬間暴起。

他狠狠地伸出手去,用力地打翻了攝影指導手中的攝像機。

“臥槽!!我的機器!!”導演發出了一聲肉疼的呼喊。

“啪——”

攝像機在地上滾了兩圈,恰好落在制片人腳邊。

他氣喘籲籲地低下頭,以一種得救了的心態,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。

但在看清畫面的一瞬間,他汗毛倒豎,心中悚然。

狹窄的鏡頭裏,他看到了無數人。

這間屋子裏站滿了人,他們挨挨擠擠地站在墻邊。

無數張慘白的臉,面無表情地看著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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